我是一名律师，今年28岁，和女友一起住在西班牙马德里市中心的一间公寓里。公寓楼下是本地著名的商业街，方圆一两百米内，有超市、银行、药店，站在阳台上眺望，能够看见往来的百态众生。
目前，西班牙新冠肺炎确诊人数已经超过10万例，医护人员感染人数也已经超过12000名，全国处于国家紧急状态中。按照上周出台的规定，除了去超市购买食物和生活用品，去医院、药房看病、买药，或是要遛狗等必要的出门理由外，人们不得随意外出。若是被巡逻的警察发现，有人既没带着菜篮子，身边又没有要遛的宠物狗，属于明显的无理由闲逛者，就要被处以600欧元的罚款。让人哭笑的不得是，根据媒体报道，马德里平均每天有三四百人被处以这样的罚款。
楼下是马德里市区主要的干道之一，常常车来车往，现在车辆和行人都少了很多。我家楼下的大广场常常有许多人经过，为了顺利出门又不被罚款，一些人可谓是动足了脑筋。有人挎着菜篮子，却只买了一天所需的食物量，为的是第二天也能有理由出门。有人和朋友、家人“接力”，把同一条狗遛上个几遍，“照顾”到每个人想出门的需求。没有宠物狗的人甚至打起了流浪狗的主意，纷纷致电流浪狗管理中心申请领养。在觉察到马德里市民对遛狗的过分热情后，政府也做出了相应的调整，把原先遛狗人士可活动的距离由2000米改成了200米。
令人不解的是，照理说抵抗力更差、更应该居家防护的老年人，反倒更向往出门。我看到的外出购物、遛狗的老年人中，绝大部分都不戴口罩，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少部分真正把疫情防护当回事的，戴着口罩、穿着雨衣、把自己牢牢裹起来的人，基本是青壮年。
前几天，我家附近还有位77岁的老先生“出了名”。当时，警察发现了这位正在闲逛的老先生，一问才知道，他正在玩一款增强现实游戏《宝可梦Go》（注：这款游戏让玩家可以在自己所生活的城镇和各个地方进行探索，捕捉身边隐藏的宝可梦）。随后，马德里警方在社交网络上公布了这张特殊的罚单，警示民众不要因为这样的理由随意出门。
西班牙地处南欧，阳光特别好，晒太阳是老人们保持身心健康的好方法。但是，戴口罩却是许多老人不愿接受的。我家公寓楼下的门卫老先生也已经70多岁了，疫情发生以来，没见他戴过一次口罩。我担心他是因为买不到口罩才不戴，就给了他几个，告诉他不够可以再来拿。可他却说，没事的，不用过分担心。于是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戴上口罩。
街上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没有任何防护措施。西班牙旅游业非常发达，马德里更是著名的旅游城市。往年的春天，马德里市中心总是挤满了游客。而现在，景点关闭、酒店餐饮停工，一直人头攒动的皇家马德里主场伯纳乌球场也没了声响。仍在运作的是一些被临时征用为隔离点的酒店，还有被改造成方舱医院的会展中心。
被称为“欧洲最大方舱医院”的马德里会展中心火速准备完毕，开始接收患者之后，许多西班牙网友为政府和军方的行动力感到振奋和自豪。也有人提到了中国的火神山医院。在网友们看来，几天内准备好数千张床位的方舱医院的“马德里速度”令人震惊，而更令人震惊的是10天造好一座医院的“中国速度”。
这是一家著名的饭店，很多足球明星都很喜欢来这里吃饭。现在，这里也处于停业状态。疫情暴发，对习惯了慢生活的西班牙人来说，的确是不小的挑战。一般来说，西班牙家庭都会养育两到三个孩子，家中或多或少都承担着一定的房贷和车贷压力，而他们又没有存款的习惯，一旦遇到突发情况，生活可能就此陷入困顿。据媒体报道，仅在马德里，上周就已经有175000人因疫情影响而被终止了劳动合同，有2万人因此申请了失业金。要知道，马德里的总人口也不过300多万。而在这些人背后，还有一个个家庭。
我很庆幸自己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我所供职的英国律师事务所也本着对员工负责任的态度，早早地采取了措施。记得3月初西班牙还没有强制人们居家办公时，事务所就发邮件给我们马德里分所的员工，要求大家引起注意，做好防护工作，带好办公所需的电脑和设备，立刻回家工作。公司把我们“撵回家”时，有些同事还在群里笑嘻嘻地开着玩笑，觉得疫情根本没那么严重。
在家办公。作为律师，在家工作和在办公室工作，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还是面对同样的客户，完成同样的工作量。最大的不同的是，客户咨询我们的问题变了。现在，很多客户都来询问终止合同相关的问题。显然，在疫情这个不可抗力因素影响下，许多贷款合同和工程合同都要被终止。
在家办公后，我和女友相处的时间更多了。但有的同事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位中年男同事上周打电话给我“吐苦水”。他说，离婚后自己便独自居住，禁足令发布后，自家吃的食物都不太够，有时只能点外卖。更苦恼的是，疫情使得他暂时无法到前妻那里，与两个可爱的女儿见面。
虽然外卖给独居人士提供了方便，但我和女友尽量还是不叫外卖。我们发现，马德里的送餐员上门时并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也没有实行“无接触配送”。如果不提前打招呼，他们通常都会直接送到门口进行交接。相比之下，我们更愿意网购食材、自己下厨。以前常光顾的中国超市的网店因为订单量太大关闭后，我们就转到国外的平台订购。一般来说，头天订购的食物和用品，第二天下午就能送到楼下，还算是方便。
储备的方便面、螺蛳粉，还有满满一冰箱的食物。在家的日子里，能吃些熟悉的中国味道还是令人知足的。之前女友买了一箱方便面、一箱螺蛳粉的时候，我还说她买得多，觉得差不多存一点就行了。没想到，现在就连这样的方便食物，我们也要省着点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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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周程 整理：吴越 所在地：西班牙马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