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洪山，湖北钟祥客店镇，一棵对节白腊树，植于东汉，树龄已逾1800年。

距离一棵白腊树再近一点。

粗糙的皮肤，含有辽远的

气息和光泽，我在小心地触摸

微热的呼吸也碰到了--

真正的母系！吹进去

太多风声，大地之冠

在山野，独自孕育村庄

河流，蚂蚁和鹰的后代

对于一棵大树，日月，云朵

雷电，和一只青铜色蝴蝶

都是从天而降的礼物

永远沉默，积蓄混沌的力量

春天，挤出叶芽，抽出枝条

到了冬天，安静地将自己

的孩子，那怕是一片枯叶

也要一个一个收回，望一眼

远处的火焰，再去睡觉

你的根在黑暗中悄然伸展

遇到泉眼，便化为绿色血液

触碰到石头，石头开裂

穿越两千年，砾石已作尘沙

出现在河流下游的麦田里

恢宏的庙堂毁于一场大火

你献出你破烂的躯干

用堆满虫屎的洞窟窿

将那尊泥菩萨搂在怀里

让这里的烟火得以延续

聪明的猫头鹰总是早出晚归

忧伤的叫声，只在夜半出现

它们与隐藏在腐叶下的蛇蝎

互为天敌，你说，闭上一只眼

让它们去闹吧，都是自己的孩子

没有绷紧的神经

没有外面疲倦的世界

你的王国，你的春秋

在自己的叶片下哗哗翻动

那些醉酒的人，踏实地

蹲在你凸起的，磨得

光光的根部，接受一顿

臭骂，你唤醒足够多

的蝼蚁，甚至一场风雨

来消解这些无尽的秽物

初冬的山丘，薄雪

覆盖干裂的河床

一只落单的伯劳鸟

俯冲过来，感阴而鸣

趾带利钩，把捕获物

田鼠的一小节血肠

高挂在明亮的枯枝

“暖融融的大母牛一边微笑

把纯白的奶汁注入黑夜”*

这大概是你愿意看到的

今天，我与众人

站在你的巨冠之下

卸尽内心所有，也像

一只压低翅膀的小鸟

快活，放浪，幼稚

也有举着伤口而来的

我们仰望着你，心里

要说的话，只有一句

“时间才是万物的法则

永恒之母呵，我听你的。”

星云拂过一棵红透的乌桕

抱着火焰的孩子走远了

我和海子的

四姐妹还坐在这里

她手持一枝芦花在想念

康德深邃的星空下

有一群欢乐的乌鸦

这些来自高山梯田

的孩子，干干净净

它们还在林子里闹

绕过斑斑驳驳的农舍

我俩，沿着八折河

秋水仙开花的方问

又去找寻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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